严羽在医院待了整整一天,他眼睛都没闭过一下,程晓瑜却还没醒过来,她输了血,手腕被厚厚的纱布包起来,戴着氧气罩躺在床上,医生会偶尔查看一下仪表数据或者翻开她的眼睛看一看。
严羽问医生,「她怎么还不醒,不是已经救活了吗?」
女医生说,「病人失血过多,而且这也要看她的求生意志。」她看了看严羽又说,「你可以跟她说说话,多说点鼓励的话。」
严羽坐到程晓瑜床前,看着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程晓瑜鼻子就有点酸,他说,「程晓瑜,你起来吧。」程晓瑜没有反应,严羽又说,「你以爲你死了就能解决一切吗?你这丫头真自私,只想着自己。」严羽说着说着语调就哽咽了起来,他多怕她就这样死了,她死了,他要怎么办?
女医生低头查看设备上的数据,耳朵却不由自主的听着严羽的话。昨天凌晨她从手术室出来就看见这个男人坐在长椅上哭,从实习到现在,方菲在医院也待过几年了,除了亲人去世以外她还真没见过有人哭的这样伤心。早知如此怎么不好好对待人家,非要搞到女孩子割脉才知道后悔。
严羽守着程晓瑜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心里越发焦躁恐慌起来,而且那个女医生还在偷偷打量他,严羽就有点烦,觉得这个女医生挺不专业的,年纪又这么轻,医术到底行不行,把程晓瑜耽误了怎么办?严羽想到这里站起来转身就去找外科主任说要换主治医生。
方菲听了当然不愿意,赶到严羽面前看着他说,「凭什么换我?请问我对病情的处理有任何失当的地方吗?」
严羽看都不看她,就跟外科主任说,「张主任,帮我换个院里经验丰富的老大夫,我女朋友没事了我自然谢你。」
张主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揽着严羽的胳膊走到门外说,「严总,你别看方医生年轻,她可是牛津医学院的高材生。」
严羽没想到方医生居然是自己的校友,不过这种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他说,「什么学校的又什么样,她动过几场大手术?」
张主任说,「我们小方手术作的真不错,再说了,这种手术主要是急救,我现在就是给你换个主治医生也没什么大用,而且,严总,」张主任小声说,「方菲她父亲是卫生厅的,你这样不是让我爲难………」
严羽打断道,「张主任你别说这些,我女朋友要是醒不过来那个女人能负责吗?你要是做不了主我不爲难你,我直接去找院长,晓瑜耽误不起时间。」
方菲推门出来说,「好啊,我跟你一起去找院长!你有本事找来个医学天才我也不信他能比我多缝一针或者少缝一针!想让病人早点醒过来你怎么不早点送来?你怎么不让她别割腕?你这种男人我最瞧不起了,谁知道你干了什么才害得你女朋友自杀,现在跟我耀武扬威的算什么本事!」
严羽瞪着漂亮的女医生面容阴沈的吓人,女医生也无所畏惧的瞪着严羽,张主任连忙拦在中间说,「方医生,怎么能这么跟病人家属说话,你先进屋去。」
正僵持间一个小护士跑过来说,「方医生,病人醒了。」
严羽愣了一下,一脸狂喜的转身就往病房跑,方菲和张主任也连忙跟了过去。
程晓瑜醒了,四周是一片安静的纯白,她听见自己的唿吸声沈重而缓慢,好像是在一个厚厚的罩子里唿吸。程晓瑜恍惚间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了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方菲跑过来先看了看仪表上的各项数字,然后把扣在程晓瑜脸上的氧气罩取下来,轻声问她,「你能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程晓瑜没说话,她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严羽。严羽的头发乱乱的,眼睛里含着血丝,脸颊上还有青青的胡渣,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样子。程晓瑜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滑落下来,她没有死,她的苦还没受完呢。
下午严妈妈得了信息来到医院,她一见严羽就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说,「我的儿,你怎么弄成这样!」从小到大,就算生病的时候,严羽也没这样憔悴过。
严羽把手抽出来,喊了声妈。
严妈妈又看了看躺在床上挂着吊针脸白的像张蜡纸一样的程晓瑜,惊疑不定的说,「儿子,到底怎么回事,你家里砸成那样……」
严羽说,「妈,咱们出去说吧。」
严妈妈跟着严羽到了外面,可严羽却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让她回去。
严妈妈说,「晓瑜爲什么割脉,你到底和她怎么了?出这种事,让人知道了像什么!」
严羽叹了口气,「妈,晓瑜现在还在重症病房躺着呢。你以后再问吧,我现在累死了。」
严妈妈心疼儿子,看他这个样子只能说,「好,好,我不问。那叫阿姨过来照顾吧,你先跟我回家休息下,看你脸色差成什么样。」
「我不走,」严羽皱着眉说。「你别管我了,也别叫人过来。」
严羽好歹把他妈劝走了,走到病房门口却隔着玻璃一眼看见了楚辰。他坐在程晓瑜床前,轻轻拉着程晓瑜缠着白色绷带的手,程晓瑜躺在床上看着他,两人相顾无言。一看到这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严羽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似的疼,他一言不发的推开门走过去揪住楚辰的领子就要打,楚辰起身用力推开他。程晓瑜急的要从床上坐起来,一时忘了伤口就用手撑着身体坐起来,立刻疼得她痛叫一声栽倒在了床上。
严羽和楚辰同时喊了声晓瑜近到床边,程晓瑜捂着手腕红着眼睛看着严羽,「你别这样行吗?我说几句话就让他走。」
严羽沈默了几秒锺,冷哼一声道,「好,我倒要看看你能说什么!」他转身坐到稍远处的沙发上,眼神阴郁的盯着两个人。
程晓瑜和楚辰都没说话,但瞎子都能感觉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牵绊有多深,事到如今严羽才看清楚自己在这场戏里扮演的角色有多可笑,枉他一贯骄傲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结果呢,他才是个被人耍着玩的傻瓜!
半晌,楚辰看着程晓瑜困难的开口道,「你要我怎么样?」
程晓瑜流着眼泪声音虚弱而飘渺,她说,「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楚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一滴眼泪就滑落下来,「如果我不走呢?晓瑜,你甯可死也不能忍受和我在一吗?」
程晓瑜哭着说,「别再逼我了,我已经受不了了。」
楚辰说,「他对你不好怎么办?」
程晓瑜抹了抹眼泪,「那是我的事,楚辰,难道你不明白吗,只有你能毁了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我们都不可能有好结果,你明知道,何苦还要来找我。」
楚辰失魂落魄的笑了笑,「你也明知道我不在乎什么好结果。晓瑜,既然你说了,我就走。」
程晓瑜看着楚辰,心中太委屈也太难过,憋闷的好像被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一般,她翻身用被子蒙住自己,俯在枕头上痛哭出声。
楚辰走近床边推了推程晓瑜,程晓瑜却把被子蒙的更紧了,哭喊着说,「你走,你走。」
楚辰如何迈得开腿,嘴里喊着程晓瑜的名字只是推她的肩膀,程晓瑜就蒙着被子一直哭,泣不成声肝肠寸断。
严羽嘴角勾出一丝恶意的笑容,「舍不得走?舍不得就别分开啊,看看是不是多睡几觉你们就不是亲兄妹了?」
楚辰毕竟是男人,听了这等话心知自己越表现的不舍严羽将来就越记恨程晓瑜,只能硬着心肠不再看程晓瑜蜷在床上哭泣的身影,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严羽两手摊开靠在沙发靠背上,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楚辰说,「我告诉你,咱俩没完。」
楚辰什么都没说,关门走了。
程晓瑜仍是蜷在被子里嘤嘤哭个没完,严羽心中恼恨,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你他妈的哭够了没有?」
程晓瑜红着眼睛看着严羽说,「你滚!你滚远一点!」
严羽铁青着脸砰的一声关门走了,程晓瑜把插在她右手手背上的吊针针头拔下来扔到地上,翻过身把脸埋在枕头上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