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不过酉时绮霞消散,暮色昏沉。
青石街道向晚,路上行人也少,一队车马轱辘轱辘地停在苏府大门前。
静谧的府邸听到动静,开了一小口,见到陈四龙等人立即飞奔进去传报。
“夫人!夫人!小姐回来啦!”
原本沉寂的苏府像是突然苏醒般,到处都是走动和搬运的声响。
苏桃却看见院里栾树枝叶凋零,老木腐朽,不由悲从心来。
她去时还是盛夏,归来已是深秋。
“桃儿!”
闻声而去,苏夫人被丫鬟扶着出来,站在檐下朝她招手。
“快来,让娘亲看看你。”
苏桃眼眶也红了,飞奔过来,“娘亲!你这是怎么了!爹呢?他身子可还好?”
苏夫人拉着她左看右看,最后才紧紧抱着她,“谢天谢地,你安然无恙,都是娘亲的错,娘亲不该让你一人去那么远。世宁说杭州发大水,到处都是流氓,娘真怕你,真怕,呜呜~”
“娘~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安然无恙归来吗,爹呢?你不是在信里提到爹病重,让我速回吗?”
苏夫人叹一口气,“进去看看你爹吧,他怕是……”
苏桃心一沉,提着裙摆跑进屋。
“爹!”
她简直不能相信床上那个垂暮的老人会是她爹。
那个小时候能把她架在脖子上,长大后百般宠爱她的男人,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见她来了,只是勉力睁开眼,手伸在半空中颤巍巍着,似乎随时能落下。
苏桃连忙将那手握住,坐跪在床前,泪声俱下。
“女儿不孝,是女儿不孝,我不该走的,我应该要留在你们身边的,呜呜!是女儿不好!”
“你…你怎么,回,来啦?”
苏桃哭得说不出声来。
苏夫人进来,也是一阵落泪。
“你才走十日你爹就病了,起初以为是旧疾想着好生修养一段时日就能好,不想他日渐消瘦,最后竟一病不起。那几日连药都灌不进去,我真怕他就这么去了,才连忙写信让你归来。后来又听闻那边灾情,我这心啊就揪着,没宁静过,一边害怕你爹就这么走了,一边又怕你在路上出事,就让人写信去让你别回来,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
“爹如此病重,女儿怎能不归!爹,你放心,女儿定给你找京城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
其实京城有名的大夫苏家哪个没请过,可到底是女儿一片心意,苏长丰也只能含笑应允。
许是女儿回来了,苏长丰精神好些,睡前还喝了一小碗米粥。
苏夫人眉目间愁云也淡了一些,看着苏桃吃饭很是疼惜又藏着几分愧意。
“你能安然归来,我和你爹心底也踏实不少,他也是真高兴,这几日除了药汁,他就没怎么吃过其他东西了。”
苏桃也给苏夫人加菜,“娘亲你也要多吃点,爹已经这样了,你可不能再有事。否则我,我该怎么办……”
说着母女两又是一阵伤感,幸好下人及时传来消息。
“夫人!苏公子又过来探望您了!”
苏夫人连忙擦拭眼角,高兴说道,“快!让世宁进来。”
随即意味不明地拍了拍苏桃的手。
把苏桃弄得一阵煳涂。
丫鬟早早就勾起了门帘,那个人穿着月牙色锦袍,在门口略一停顿,脱了鞋进来。
他个头很高,便是丫鬟已经挑高门帘,他还需自己一手撑起。
门外天已经黑了,屋里烛火明亮。
却不及他进来一瞬间,风光霁月,那眼眸澄澈如水,凡尘琐事白马过隙似不曾在那留过一丝痕迹。
苏桃想怪不得名字那般耳熟,只是见了这让模样,却是忘不了的。
那日在破庙里,他丢了书童仆人,后又遇劫杀却依然镇定自若,谦和有礼。她当时就想,这人好生气度涵养。
只是没想到还能在自己府里再次见到。
苏世宁见到苏桃倒是没有惊讶,嘴角有淡淡笑意。
“原来你就是桃儿,我的外甥女。”
*
第二个月木瑜终于收到将军府来信,娘亲却不同意他与苏桃的婚事。
木瑜晓得一时间难以让娘亲接受,也不气馁,磨墨又写了一封。他若是在京城总有办法,如今也只能靠书信传递了。
随后又给苏桃写了一封,起初还是正常道诉近来发生的事情,后面却越写越是缠绵,道不尽的相思,无尽的懊恼。当日他应当多和她说说话的。
又提到两人婚事已在周旋,待他回去便派人上门提亲。
写到这时候木瑜心底不断泛起柔情蜜意,他都能想象到两人婚后如何恩爱甜蜜,再生两个白胖宝宝的事情。
他是满怀期许地寄出这两封信,一个多月后他只接到将军府的书信。
此时他已在杭州停留近四个月,他写了很多信,苏府却没有一封来。
莫名的,他有些不安。
木瑜还是把信打开,却在下一刻将它撕得粉碎。
里头提了两件亲事,却都不是他想要。
一是他与七公主的婚事,而另一事却是苏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