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挡骑兵的屏障没了,修罗骑兵冲锋速度一旦展开了,那将是如江河决堤一般,滚滚洪流卷西天城的大街小巷,兵锋所至,不论是西天城的士卒、居民,统统丧生在修罗人的屠刀之下,血洒长街、尸横遍地……
西天城,作为神鹰帝国四大天城之一,规模之大,在大陆上首屈一指,尤其是作为神鹰帝国西部抵御修罗人的最后一道门户,城内驻扎不下四十万众的重兵,虽说修罗人控制了城门,修罗骑兵源源不断地进入西天城,但要想在天亮前消灭所有的西天城守军,完全控制整夜西天城,却又不大现实。
西天城除了外城,还有内城。今晚,内城的中央镇守府宾客云集,都在为镇守大帅赵殿臣的老母亲赵老夫人贺寿。赵老夫人的大寿,谁敢不来?因而,西天城的富商贵族,名人名士,凡是有头有脸的全来了,甚至军中千卫、千骑卫以上的军官,都来为赵老夫人贺寿。
当寿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副将李德翰十万火急地冲进宴会大厅,高声呐喊:「大帅!大帅!修罗人打进来……」
尽管李德翰的声音很大,但大厅中莺歌燕舞,曲乐争鸣,处于一片喧嚣之中,加之绝大多数的宾客面对众多的美酒佳肴,都已喝得醉熏熏的,嘻嘻哈哈的大声说笑,都在享受醉生梦死的贵族生活,对李德翰的话置若罔闻。
李德翰连喊数遍,喊的嗓子都哑了,大厅里就是静不下来。好在他眼神够亮,在宴席中找到了喝得醉熏熏的赵殿臣,跑过去叫道:「大帅,大事不好了,修罗人打进来了……」
哪知,赵殿臣醉眼朦胧,似乎没听清楚李德翰在说什么,扭过头来,一看是他,忙起身摇晃着身子,一把抓住李德翰的手臂,醉熏熏地道:「是……李副将……啊,你来得……正好,今天……本侯爷高兴,来来来,陪我……喝一杯……」
舌头打结,说话含煳不清,看来他已经醉得快不行了!
「大帅……」
李德翰已是急得脑门子冒汗,心急如焚。这军情如火,稍一耽搁,整个西天城将万劫不复,亏大帅还在这里醉生梦死。
好在酒宴中有一个没有醉酒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镇西将军,卫鼎。卫鼎可说是一位失意将军,失了天门关之后,他由堂堂的镇西将军,一下降为了赵殿臣手下的副将,屈尊人下,不仅要看人家的脸色,还要被人猜忌、排斥,得不到重用,心中的那股憋屈劲,就甭提了。
正因憋屈,卫鼎将军与宴会的绝大多数人格格不入,今晚的寿宴,他并不打算来,但为了顾及赵殿臣的面子,又不得不来。他独自一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边自饮自斟,一边想着心事,在想京城那已经有好几年没见的夫人……
猛然,卫鼎的思绪被李德翰的声音打断了,旁人没听清楚李德翰的话,卫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大惊失色,起身一个箭步到了李德翰跟前,叫道:「李将军,修罗人真的进城了?」
一看是卫鼎,李德翰心中一喜,忙点头道:「是的,李将军,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修罗人突然就进了城,现在外城一片大乱,军中士兵没人指挥,已经被修罗人杀散了……」』「啊呀……」
卫鼎气怒攻心,突然大叫一声,猛地将赵殿臣面前的酒席整个掀飞了出去,菜肴汁液美酒满天飞,筷碗盘碟声声碎,几名贵族闪避不及,被汤水洒了一头一脸,纷纷叫喊:「怎么回事?」
「不要喝了,都不要喝了……」
卫鼎一边怒喝,一边将大厅中的酒席一一掀翻,砰砰叭叭之声不绝,所有人都惊得跳起来,纷纷走避。大厅奏乐的乐师和舞姬都骇然的停了下来。
这一下,宴会大厅算是静下来了,众宾客见卫鼎发了疯似的掀酒席,相顾骇然,有得以为他喝多了,在撒酒疯。
赵殿臣的酒意被惊走了几分,见状恼怒地大喝道:「卫鼎,你这是甚么意思?」
卫鼎转过头来,声音冷得像冰块:「镇守大人,都什么时候了,修罗人都已经打进城里来了,很快就要打到内城,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饮酒作乐,坐等城池失守吗?」
甚么?修罗人打进城里来了!
刹时间,大厅里静得可怕。这一静下来,耳目灵光的人,总算隐隐听到外面的夜空传来阵阵喊杀声。
匡当一声,不知是谁手上的碗掉到了地上,一下子砸个粉碎,所有人脸上的酒红迅速变成了面无人色的惨白。
「怎么回事?」
赵殿臣脸色煞白,酒意一下惊得全消了。眼睛变得血红,瞪着卫鼎叫道:「卫将军,修罗人怎么进得城来?你该不会是在和本侯说笑吧?」
「这个时候,我能说笑吗?」
卫鼎凛然道:「大帅,城门已破,数十万修罗军杀进城来,西天城即将沦陷,您得赶紧早做定夺!」
「怎么会这样?」
赵殿臣周身一阵哆嗦,强自镇定地道:「吴德呢?他在哪里?」
「大帅!」
李德翰总算找到了说话的机会,痛哭道:「吴德将军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城里乱成了一片,我们军营没有主帅指挥军队,修罗人在到处砍杀我们的兄弟,我们……死伤惨重啊!」
说到最后,声泪俱下。
「来人!备马迎敌!」
赵殿臣疾步往外就走,在场的军中将官也跟着往外走。由于是参加赵老夫人的寿宴,大多将官都没有穿戴盔甲,甚至连兵器也没带,都留在了军营里,唯有卫鼎将军,虽未着盔甲,却带了兵器,他快步到了赵殿臣身边,道:「大帅,现在城中情况未明,能否给末将一支人马,让末将出去探探情况?」
赵殿臣点点头,凛然道:「那就有劳卫将军了!」
形势危急,他也知道卫鼎是一位能征善战的将军,比他手下任何一位大将都要强上百倍,这个时候,也只有卫鼎能帮他。
虽说西天军团的军营在外城,但内城也驻扎了五万人马,外城正在交战,兵马齐集不起来,赵殿臣只得将内城的人马拨给了卫鼎两万。
目送卫鼎率两万精锐杀出内城,赵殿臣也准备率军出城迎敌,不过,他想起了一事,叫来了自己的三儿子赵思鸣,道:「思鸣,你赶快带上两千人马和两百狮鹫,护送你奶奶离开西天城,西天城怕是守不住了!」
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西天城失守,即算他能够活着,朝廷也不会放过他。但他根本没打算离开西天城,这里是他赵家的基业,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他可以死,但他的儿子不能死,因而,他让赵思鸣护送赵老夫人离开西天城,就是要给赵家留个种。在他的几个子女当中,他最看重的就是赵思鸣了。若非修罗人已经攻进了城,将来西天城镇守位置非赵思鸣莫属。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在这个时候,狮鹫骑士团团长赵毅快马来到,禀报道:「大帅,我们空军的狮鹫全都死了!」
「甚么?」
赵殿臣身形一晃,险些摔下马,瞪着血红的眼睛问道:「怎么死了?」
「是……是副帅!」
赵毅脸色苍白地道:「属下抓到下毒之人,据他透露,是吴德派他对我们的狮鹫下毒……」
「吴德!」
赵殿臣眼前阵阵发黑,脸色愈加的发青发白。他是睿智之人,听到修罗大军突然杀进城,就对吴德产生了怀疑,现在得知吴德对空军的坐骑狮鹫下毒,顿时有些恍然大悟,看来吴德叛国投敌了!
「吴德,你这狗贼,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锉骨扬灰!」
赵殿臣怒吼着,留下一万人马留守内城,吩咐赵思鸣护送家人离开西天城后,他率领两万精锐旋风般冲出了内城……
夜幕中,白雪皑皑的西天城,处在一片血火之中,马啼轰鸣,不时地响起震耳的狼嚎,这座阻挡了西疆草原异族上百年之久的坚城堡垒,今晚终于为修罗人所攻破,整个城池在修罗人的铁蹄屠刀下,呻吟、颤抖、哭泣……
当镇西将军卫鼎率领两万西天精锐人马从内城杀出,没走多远,正好在通往内城的主街道天王街上,遇到了大群迎面仓皇逃来的西天士卒,在他们的后面,是成群成群的修罗骑兵,他们一式黑色的铠甲,催马抡刀,如同黑色的滚滚洪流,追杀着四散逃窜的西天士卒,那黑夜中的刀光,犹如大船在海洋上乘风破浪,激溅起一阵惨叫与鲜血的浪花。
残肢断臂在人群的上空飞舞,马蹄将倒地的人踩成了肉泥。到处是弯刀砍杀的唿唿风声,以及修罗骑兵们的吆喝:「杀杀杀!」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见此情景,卫鼎将军两眼血红血红的,挥动手中的九耳八环两刃刀,高喊:「杀!」
催马抡刀,冲杀在前。
他身后的西天将士也发出巨吼:「杀!」
马蹄如雷动,整齐的队列像一面黑压压的墙般急速压向前方街道的修罗骑兵。
冲击骑兵到了离敌军不到一百丈内,卫鼎清亮的声音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派换长矛!」
两军越来越接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一声如雷巨吼:「杀!」
另一边同时在吼叫:「杀!」
血战开始了!
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西天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修罗人坚硬的身体,有的甚至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后方的修罗骑兵开始用弯刀将西天骑兵斩落马下。
几乎同时,西天骑兵弃长矛,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马刀,把修罗人噼成两截……一瞬间,几百名西天骑兵从马上滚落倒地,他们将再也见不到亲人,同时被上千的修罗骑兵被砍死、踩死……
后续的西天军士丝毫不乱不惧,冲击不断,顷刻间,在广阔的天王街上与修罗骑兵冲在了一起,开始一场混战。
这些从内城杀出的两万西天士卒,是西天军团精锐中的精锐,训练有素,在武器装备上远远优于修罗人的弯刀。在正面的对战中,丝毫不逊于修罗骑兵,尤其是卫鼎这员虎将,手中的大刀如同削瓜切菜一般,一刀下去,往往将修罗骑兵连人带马噼成两半。
转眼之间,这队最先与卫鼎兵马遭遇的数千骑兵,被斩杀殆尽,但这仅仅是开始,后面更多的修罗骑兵出现,嗷……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嚎叫响起,前方的修罗骑兵纷纷向两侧闪开……
黑暗的长街上,出现了无数点的绿光,那是狼的眼睛,是修罗人重装狼骑兵到了!那一匹匹比普通战马还要高大的披甲巨狼,正嚎叫着向前跑着,而狼背上身材魁伟的重甲骑兵,则挥舞着寒光闪闪的巨矛和狼牙棒,发出一声声地呐喊……
「铁狼骑兵!」
卫鼎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神凛然,但这时候,他没有后退的选择,大喊道:「弟兄们,随我冲!」
一挥九耳八环两刃刀,胯下战马长嘶一声,前腿抬起高高地站立起来。
「弟兄们!为了帝国,杀——」
「杀——」
随着卫鼎的一马当先,西天将士滚滚上前,尽管无论在人数上,还是装备上,根本无法与铺天盖地般扑来的重装狼骑相提并论,但是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于对方!
重装狼骑,是修罗帝国最强兵种,甚至是大陆上最强骑兵,甚少有军队敢与他们正面硬碰,大多是见之望风而逃。但是他们没想到迎面一队西天兵马向他们发起冲锋,无论对方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单单这股不怕死的精神就令人肃然起敬……
噗——当卫鼎的九耳八环两刃刀砍翻第一个重装狼骑兵的时候,对方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居然震得卫鼎身体微微一晃。重装狼骑兵的实力远超普通骑兵,他们强悍的躯体外边包裹着非常沉重的坚甲,一个重装狼骑兵足以低得上十个普通骑兵……
卫鼎的几千骑兵刹那间就被无数重装狼骑吞噬了。西天骑兵的装甲普遍轻薄,马匹也不够强壮,而狼骑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它们除了巨大的冲击力之外,还有凶狠地撕咬能力,所以即便侥幸斩杀了狼背上的骑兵,但那头巨狼随即就扑上来,露出了长长的獠牙……
卫鼎的九耳八环两刃刀舞得犹如风车一般唿唿扇响,几丈之内根本无人能够靠前,但见以他为圆心的四周空中,到处飞舞着狼骑兵的残肢断臂,其中也包括一头头被斩成几段的巨狼。
不到半个时辰,卫鼎已是孤军奋战了,他带领的数千铁骑,几乎没对敌人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就被消灭殆尽,数千重装狼骑将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看来消灭卫鼎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以他现在的实力,面对强悍的重装狼骑的确支撑不了多久。
突然,卫鼎胯下的战马发出一丝悲鸣,原来它的前腿被一头疯狂扑进的巨狼狠狠地咬了一口,而这头巨狼的后半段身体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便是卫鼎现在最大的弱点所在,他的战马虽然体格健壮,但并非刀枪不入,无数巨狼都把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它的身上,只要能冲近身,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狠狠咬上一口……而现在的卫鼎也已气喘吁吁了,他在耐力有限,即使再有力气,也有使完的时候。
九耳八环两刃刀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于是有更多的巨狼扑了过来,卫鼎胯下的战马接连发出痛苦地嘶鸣声,它的前后腿已被咬得血肉模煳,浑身的肌肉因为巨大的痛楚而剧烈地颤抖着。
蓬蓬蓬——卫鼎将九耳八环两刃刀抡圆了,在身前用力一挥,一片刀光中,无数头巨狼与狼骑兵倒飞出去,他趁机一拨马头向身后望去,但见除了黑压压的重装狼骑之外,已看不到自己的一兵一卒。
「啊——」
卫鼎发出一声呐喊,双腿一夹战马,往前猛冲而去,狼骑们见他想突围,顿时唿啸着直扑上来,无数柄长矛,无数张狼嘴恶狠狠袭来。
突然,就听得「喀嚓」一声,一个巨大的狼头从空中落下,正中卫鼎肩膀,却见那大张着的狼嘴猛地一咬,竟然将卫鼎的肩甲生生咬穿,四个尖利獠牙直入皮肉,差一点就把肩胛骨给咬断了……
卫鼎受此一惊,掌中九耳八环两刃刀的招势登时大乱,于是,又有数头巨狼趁机扑了进来,张开大口咬住了战马的两个前蹄,战马骤然吃痛,立即高高站起,两个前蹄用力一甩,几头巨狼被踢了出去。
但如此一来,战马最软弱的腹部便暴露出来,巨狼们见此空隙,顿时不顾一切地蜂拥而上,趁卫鼎不及抵挡之时,同时下嘴咬上——可怜这陪伴卫鼎十数年的宝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悠长的悲鸣,便被众狼咬破肚皮,登时鲜血爆溅,肠子横飞,但战马的步子却没有停顿下来,为了主人,它还是拼命向前跑着,几头巨狼死死地咬住它的肚子不放,被一路拖着向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