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太不象话了吧?我的钢琴是要坐下来认真听的,怎么可以当你们切萝卜淘米的背景音乐!」小雪娇嗔着叫道,顿了顿,干脆就一甩手,走过来。「要去一起去,我放CD给你们听好了。」凌尘这才松了口气,命令道:「不行,你们谁都不许去。刘鑫,你是客人,好好坐着听小雪弹琴。我一个人就够了。」「我可不能算是客人……」刘鑫看看小雪,又看看凌尘,还想再说些什么,终于还是被她坚定而锐利的眼神给制止了,只好无奈地笑笑,「那好吧。师母您去忙,有什么要帮手的尽管出声。我随叫随到。」如诗如画的钢琴声很快就开始在客厅里回荡。凌尘洗好菜,切好肉,总算慢慢恢复了平静。刚才那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肯定不足以让他们确定关系。否则刘鑫就不会始终这么从容自在,小雪也不可能掩藏得住自己的喜悦。想到自己浪费了那样一个绝好的机会,凌尘越发感到懊悔。得赶快想办法弥补自己的过失才行。这要万一被萧森知道了,还不定会怎么责怪自己呢。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客厅里忽然就响起电话铃声。钢琴随即停下,然后是小雪欣喜的叫声:「爸。师哥来了,在这儿坐着呢。师哥,我爸问你好。」
「也问萧教授好。」刘鑫尽量热情地说。「我在弹钢琴呢。妈妈在做饭。要她听电话吗?那你等等。妈——爸的电话,叫你听。」「哦。就来。」凌尘擦了擦手,快步走过去,接过电话,面向阳台。「老萧,什么事?一切都顺利吗?」「顺利。你那里进展如何?」没想到萧森会如此直截了当迫不及待,凌尘只好斟酌着句子,简单答道:「还行。」「什么叫还行?刘鑫到底喜不喜欢小雪?」「不太清楚,不过……」在落地窗模煳的影子里看到刘鑫正一动不动地竖着耳朵,凌尘不由自主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应该很有可能。」「你觉得有什么用?我不是叫你尽量制造机会给他们吗?」萧森刻意压低了的嗓音,在听筒里走形得象个张牙舞爪的怪兽。凌尘顿了顿,轻轻答道:「有啊。但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哦,呵呵……你就不会先探探小雪的口风?不行的话还来得及再想办法。」
「好吧。还有其他的事吗?」「没了。你多动动脑筋。他走之后给我一个电话。」「好,再见。」凌尘放下电话,对着刘鑫歉疚地笑笑,转过去看着小雪。「你接着弹啊,我正听得来劲儿呢。」回到厨房,凌尘慢慢准备着饭菜,直到想定了主意,才快手快脚地炒好两个,拣一个曲子结束的间隙,喊道:「小雪,过来端菜!」「哦——」小雪高声答应着,走进来的脚步声却异常沉稳。凌尘心中诧异,回头看见在厨房门口含笑站着的赫然竟是刘鑫,胳膊不由一抖,手中的筷子便掉了一根下去。「你来干什么?小雪呢?」凌尘说完,眼睛在刘鑫背后转了好一阵,盼望着小雪能及时出现,做她的救命稻草。刘鑫走近两步,弯下腰,停了片刻。凌尘只好也退了两步,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和眼神,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又怕小雪可能会听见,正犹豫间,刘鑫已经拣起筷子,笑着递给她,用一种颇为暧昧的语气,说道:「小雪弹得累了,正躺在那儿喘气呢。」你也太过分了吧。感觉到刘鑫毫无顾忌扑面而来的气势,凌尘顿时有些恼火,便没抬手,只冷冷地说道:「你把菜端出去。然后叫小雪进来一下。」刘鑫的手在空中僵了一阵,晃了晃,将筷子扔在菜板上,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然后带着成竹在胸般的微笑,端菜出门。好一阵儿,萧雪才走进厨房,捏了根芹菜放在嘴里,一边就问道:「妈,什么事?」「你等下。」凌尘找些事情忙碌着,尽快安排好自己的诸般情绪,又重新把刚才想定的主意回忆了一遍,这才转身笑笑,走过去,扫了眼静静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刘鑫,然后拉了萧雪进来,低声温言问道:「你师哥是不是跟你表白了?」萧雪脸一红,随即装聋作哑地问:「表白什么?」「这孩子,还能表白什么。跟妈还不好意思说吗?」凌尘怜爱地笑着,一边伸手顺了顺萧雪的领口,然后仰着头,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道:「你还真是长大了,穿上这件衣服,简直可以颠倒众生了呢。你师哥一点反应都没有吗?」萧雪无法再明知故问,只好低下头,轻声答道:「反应好象是有点儿,但我没太注意。表白就肯定没有了。」「那你刚才还那么高兴?」凌尘托起萧雪的下巴,看着她嫣红的双颊。「骗我的吧?」「真的没有啦。师哥就只是夸我好看,其他什么也没说。」萧雪这么说着,脸色忽然就有些张皇。「妈,你说师哥会不会一直都把我当小孩子看待?」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凌尘想,越发有些担心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不仅会伤害到小雪,也肯定会伤害到她自己,甚至她们整个家庭了。她不能允许事情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不会的,傻孩子。一直都把你当小孩子的人,那才叫瞎了眼呢。你师哥又不是瞎子。」萧雪点点头,勉强笑了笑。「那我该怎么做呢?」是啊,自己该再给他们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是象萧森所一再嘱咐的那样,直接跟刘鑫挑明小雪的少女情怀呢?想到又要单独面对刘鑫,而且谈论的还是如此一个敏感话题,凌尘不由一阵心悸。然而,眼前小雪的无助模样,却让她更加怜惜难抑。假如她不设法推刘鑫一把,为了将他顽强的意志彻底融化,小雪肯定要经过相当漫长的煎熬。而万一小雪按捺不住首先表白却遭到他的拒绝,那就不是「煎熬」两个字可以解决的了。即使仅仅是冷置,小雪也未必承受得了。她很清楚那种滋味,也许比其他任何人都还要清楚。想到这里,凌尘咬了咬牙,尽量平稳地说道:「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自然发挥出你逐渐成熟的魅力,你师哥就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保证。」但让凌尘感到十分泄气的是:尽管她一再努力,餐桌上的气氛还是无法完全恢复刚才那样的快乐和谐。小雪的言行总带着几丝刻意,一点拘谨;刘鑫也很少再去和她说笑,而是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凌尘身上。几经挫折之后,凌尘只得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慈祥表情,放弃了对气氛的过高追求。萧森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啊。假如不是他让自己探小雪的口风,气氛只怕也不会低沉到这种地步。为失败寻找到了这样一个恰当的理由,凌尘的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那么,自己还要不要按照萧森的嘱咐,设法跟刘鑫单独谈谈呢?这实在也有极大可能是弄巧成拙的一招。本已下定决心要推刘鑫一把的凌尘,越想越觉不妥,犹豫了好一阵,终于还是试探着说:「小雪,你不是还有几个作业要你师哥讲解吗?你们上去吧,我一个人收拾就可以了。」「好。」萧雪高兴地甩甩手,一边就招唿着刘鑫,「师哥,我有好多应用题都看不懂呢。」刘鑫看看凌尘,又看看萧雪,忽然就摆摆手,「今天不行了,我晚上还有事,明天再上网跟你讲解好了。呵呵……」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尘一眼,「师母,谢谢您的盛情款待。」看着楞在那里无话可说的萧雪,和她脸上不容忽视的失望与无助,凌尘再也无法犹豫下去,只得轻声说道:「小雪,你先上去吧。」然后转身看住刘鑫,「请你过来一下,我有几句话要说。」萧雪斜了眼刘鑫,身子转了一半,头却转回来,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凌尘,见凌尘摆手示意她上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楼梯口,上了两级,停了停,又悄悄转回身,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刘鑫拢起双手,在胸前慢慢地搓着。洋洋自得的脸上笑意越发浓重。眼神里锋锐尽出,旌旗摇荡,仿佛要在某个瞬间,将凌尘所有的理智悉数全歼在那双真实可感的魔掌里。凌尘忍不住轻轻颤抖起来,在渐趋懊热的风中,在逐趋暧昧的灯光下,那些始终无法完全清理干净的潮水,也开始蠢蠢欲动,找寻着发展壮大并最终将她彻底淹没的最好机会。但,除了设法在被征服之前尽快说完要说的话,她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想到这里,凌尘勉力抬起发软的双腿,走进自己的房间,开灯,开冷气,等刘鑫也跟着进来,关门,落锁。刚一转身,刘鑫已经一点点逼了上来。凌尘连忙低叫道:「请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么?」「你说啊,我在听。」刘鑫漫不经心地答道,眼睛仍在盯着她的脸,身体仍在缓慢而坚定地逼近凌尘后退两步,倚在门后的墙上,喘息道:「你别这样。你这样我还怎么说。请你放庄重些,去那边坐下。」刘鑫顺着她的手指,扫了眼床头那张小巧的梳妆凳,又回头暧昧地看着她,笑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他的眼神和身体,却在光影之中越来越锐利,越来越高大,很快就聚合成一股内外交征的磅礴气势,继续向她横压下来。也许。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身不由己地瘫软在地,再也无法抗拒那双魔掌的每一个诱惑凌尘看着那双昏光中朦胧而庞大的手,狠命咬咬舌头,用疼痛撑起自己伤亡近半的那几分神志,尽量坚定地说道:「你再不去坐下,我可要叫了。」刘鑫不置可否地笑笑,停住,盯了她好一阵儿,这才渐渐收敛了气势,抖抖双肩,转身走去凳子上坐下。随即又回头,看看正犹豫着是否也要坐过去的凌尘,低声揶揄道:「你就站在那里说吗?不怕小雪在外面偷听?」凌尘悄悄喘了几口粗气,知道刘鑫说的有理,便道:「你再坐远一点。」
刘鑫顺从地向后靠在窗下。凌尘畏缩地走过去,站在床边,想坐,又怕自己会不小心软倒,便先静下来,努力在热潮与理智间寻找着可怜的平衡。「你怎么不坐?有必要这么居高临下吗?呵呵……」刘鑫一边笑,一边就作势欲起。「你不坐我也不坐了。」知道站着会让两个人的脸离得更近,也更难抵挡刘鑫的动作,凌尘连忙叫道:「坐,坐。你别起来!」然后尽可能轻巧自然地坐在床上。然而,还没等凌尘坐正身子,刘鑫已经直压过来,两条胳膊也一左一右,按在她身后的床上。凌尘躲闪不开,又不敢伸手推拒,也不敢真的喊叫,只得闷哼一声,仰倒在床上。「你……你……」看着刘鑫得意洋洋的神色,凌尘被乍起的热潮激得几乎无法唿吸。而眼神和身体的洪流,也已经再度缓缓倾泻而下,转眼就和蓄势待发的热潮混合在了一起,将凌尘的身体一点点吞没。凌尘不知道自己是在地狱还是在天堂。她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被噼成了两半,一半沉在身体里,渴望着那双摧枯拉朽的魔掌,随时准备着用松软或挺扭配合它们的节奏;一半附在眼睛上,腾入头顶的那一片虚空,冷漠无情地俯瞰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而她既控制不了身体,也控制不了眼睛,只能咬唇强忍着呻吟,等待刘鑫罢手的时刻。刘鑫显然也还记得小雪就在外面,在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之后并没有更多进一步的举动,而是侧身竖耳,一边仔细捕捉着外面的动静,一边轻重缓急地抚摩着她全身,从上而下,从外而内,很快就完成了一个轮回,停留在那片热潮汹涌的茂草中央。「你刚才是要说什么?现在还用不用说了?」刘鑫得意地笑着,手依然按在那里,又重又硬。凌尘叹息一般地轻喘了几口气,把灵魂分别拉扯回来,在胸口努力拼凑着,低声说道:「你让我起来。」刘鑫笑了笑,那只手勐地抖动了几下,刻意让热潮荡起最后一阵波涛,然后迅速松开,用另一只手斜斜地撑坐在床上,看着她,一边又将手指伸进嘴里,露出那个难以言喻的纯真和邪恶交织在一起的表情。凌尘转头不敢看他。好一阵儿,才总算拼好了险些又被噼开的灵魂,坐起来,坐直了,回身扫了一眼,见刘鑫也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象是在看自己新婚的妻子,脸不由就是一热,连忙又回过头,顿了顿,清清嗓子,说:「请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说完,立刻又有些懊悔。她本来是要警告刘鑫的,声音却被刘鑫的眼神在刹那间泡软,变成了半推半就般的哀求。「你真的不要?你确定?」刘鑫的声音平静而自信。不是不想要,是不能要,不敢要。凌尘暗自叹息着,知道这时候已经没必要再拐弯抹角,玩弄花招,便开门见山地说:「小雪已经爱上你了。我不能做任何可能会伤害到她的事。」刘鑫静了好一阵儿,才小心翼翼地问:「肯定吗?你怎么知道的?」毕竟还是青春少女更有魅力。凌尘忽然又有些悲哀,转身看了刘鑫一眼。「肯定。她已经跟我承认了。你天天跟她说话,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刘鑫苦了苦脸:「我一向不懂女人。小女孩就更难懂了。感觉倒是有一点,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已经很严重了。她最近学习退步很明显。」说到这些,凌尘的声音渐渐就稳定了许多。刘鑫露出同情的神色。「我会尽量帮她的,你放心。」「你要怎么帮她?」「鼓励她好好读书,多辅导她的功课……」「你觉得有用吗?」「总会有些用处的吧。不然还能怎么样?」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在装不明白?凌尘怀疑地观察着刘鑫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样,只好反问道:「你喜欢小雪吗?」「喜欢啊!」刘鑫不加思索地答道,忽然意识到些什么,紧接着又问:「难道你是想叫我以恋人的身份来督促她好好学习?」凌尘盯住他。「对!」「你们以前不是一直都不准她谈恋爱的吗?」「我们是不准她和那些莫名其妙的小家伙谈恋爱。而且,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直都相当重要,强行制止的话,只怕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也许就来不及准备明年的高考了。」「那应该还不至于吧。」刘鑫沉吟了片刻,又说:「万一高考完她发现真相怎么办?」凌尘楞了楞,「那会有什么问题吗?我这么支持她,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刘鑫又再苦笑起来。「我说的不是这个真相,是我其实并不爱她的真相。」
凌尘心中一动,尽量不动声色地说:「小雪很快就会变成一个聪明美丽的女人,绝对够格做你的爱人。」「不是够格不够格的问题。」刘鑫的脸越发苦了。「我一直都把她当妹妹一样看待,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
凌尘心跳更加剧烈。「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不过是师兄妹罢了。」无奈和苦涩在刘鑫脸上缠绕着,旋转着,终于变成了如泣如诉的声音。「可……可我爱的是你,凌尘。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13年前我就已经爱上了你,从此再没爱上过别人。」凌尘忍不住问道:「那……安昭呢?」「她从一开始就只是你的替代品。但她根本就比不上你。任何方面都比不上你。」心跳越来越快,很快到达了某个极限,似乎转眼就可以将凌尘的如意算盘摇成粉碎。然而,长期耳濡目染形成的对男人甜言蜜语的不信任,忽然又在一息尚存的理智鼓动下跳了出来,将凌尘的心跳勐地刹住。「我不会再允许你象今天这样子对待我的。」刘鑫的脸色顿时一滞。「为什么?」「我不想背叛我的家庭。我更不想失去我的家庭。」凌尘喃喃地说着,象囚犯在念自己的判决。「我太老了,折腾不起。我也不适合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人。」「你一点都不老。」刘鑫动情地说,伸手拂了拂凌尘额头的刘海。「萧森也不值得你这样。他在学校里有过很多少学生情人,你难道完全都不知道吗?」「我知道。但那无关紧要。他做什么,并不意味着我也要做什么。」想起安昭,凌尘怜悯地看了刘鑫一眼,暗自叹道:也许自己这番磨难,其实都只不过是萧森造孽带来的报应罢了。刘鑫直盯盯地看着她,脸色渐渐就冷静下去。凌尘不由感到奇怪,正想着是否该说些什么,他却又抢先问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么急着逼我去爱小雪的?仅仅是为了摆脱我吗?」凌尘楞了楞,终于还是没敢明确否认。「也可以这么说。但小雪确实已经陷得很深,这一点我绝对没说谎。」刘鑫紧接着又问:「你有跟萧森商量过吗?他什么态度?他可是一向都不喜欢我的。」「商量过。他也同意这是唯一解决办法。」凌尘抿了抿干涸的双唇,「他虽然不喜欢你,却很欣赏你的才华。有些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不象是个记仇的人啊。」「我是。」刘鑫随口答道,似乎立刻就有些后悔,「小雪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有结果了再告诉你们。我该走了,再见。」「你……」凌尘连忙叫住他,恳求道。「不上去给小雪讲解一下数学题目了吗?」
「不了,我确实还有事。明天再跟她联系。」刘鑫淡淡地说完,转身开门出去。门外随即传来小雪怯怯的叫声。「师哥……」「你怎么还不去做作业?呵呵……我有事要先走,你别送了。晚安。」
「晚安,师哥。」小雪的告别简直可以用悲戚来形容。但开门关门的声音却并未因此而有丝毫迟疑。凌尘心中一惊,连忙重新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正准备出去看看,小雪上楼的脚步声又急促地响了过来。还没等到凌尘走出房间,楼上的门也已经「砰」地关上。在楼梯口犹豫一阵,凌尘到底还是走了上去,轻轻敲着门,喊:「小雪?」
房间里没有一点声音。门也紧锁着,象是再也不会打开。凌尘不由有些着急,耳朵贴着门,提高了嗓门。「小雪?你没事儿吧?你师哥确实是有事,不是故意不理你。」这回算是有了些响动。先是床吱吱呀呀的叫声,然后是细微得发颤的脚步声,最后是轻巧的门把扭转声。凌尘退开两步,站好。门却并没有开,反而「咔哒」一声插上了插销。萧雪依然没有说话。凌尘连忙拍了拍门,轻声说道:「小雪,你别发傻!你师哥还是很喜欢你的。」
话音未落,凌尘忽然发现这无疑是确认了刘鑫并不爱她,只得又尝试着解释道,「他是怕你爸不喜欢他。而且你现在还小,明年又要参加高考,万一影响了你的学习,会让他后悔一辈子的。」萧雪终于开了腔。「妈,你别说了,我没事儿,你让我静一静就好了!」
凌尘滞了滞,不知道是该相信小雪还是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很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她害怕自己的过去在小雪身上重演。很可能还不只重演那么简单,以小雪从萧森那里继承来的怪异个性,说不定会自暴自弃,变成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浪女。那些报纸杂志电视电影里触目惊心的堕落情节,那些美女作家们笔下耸人听闻的悲惨故事,凌尘每次听到看到都会心疼不已,更不要说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了。而且,即使最后小雪能够顺利恢复,明年的高考也必定会见风化水,一败涂地。萧森出的怎么都是些这样的鬼主意?自己执行得可并没有太离谱,怎么结果都和他预料的正好相反呢?凌尘越想越觉担心,一时却找不到任何解救挽回之道。她不敢强迫小雪开门,她也没有本事破门而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做事决断敢言敢行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她通常都会选择找些理由来安慰自己。理由当然很容易找到。凌尘无奈地自嘲着。至少现在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小雪还在家里,看样子不是想要自杀。刘鑫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说会认真考虑。只要小雪能够熬得过这段时间,只要刘鑫不是在虚言敷衍,那就还有乐观收场的希望。得好好跟老萧商量一下才行。想到这里,凌尘看看那扇依然紧闭的门,转过身,轻轻走下楼梯,拿起电话。「这么早?别告诉我事情进展得不顺利?」萧森的语气就象他的名字一样阴冷。凌尘不由就嗫嚅起来。「我……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交代去做的。」萧森「哼」了一声,勉强听凌尘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不无气恼地责怪道:「女人就是女人,这么简单的事情,居然也有本事弄得一塌煳涂。算了,你先安抚好小雪,其它什么都别做,一切等我回去再说。」「哦,那好吧。」凌尘无奈地答道,又问。「你说,我该怎么安慰小雪呢?我真怕她会想不开,或者自暴自弃……」萧森没好气地打断她。「你怎么连自己的女儿都一点也不了解?小雪没那么容易认输。只要你设法让她保留希望就行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会加倍努力。萧家的人不是随便一点困难就可以打倒的。」凌尘不得不承认萧森说得有理,便没太在意他话里暗含的讥讽。「那我就放心了。不过……她现在不肯见我,会不会是因为她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本来就是你的错。」萧森这么说着,语气却渐渐平和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过火,或者是想到了什么解决问题的办法。「你也别太担心了。就算她今天不见,明天也会见的。小雪比你聪明得多,很快就能想明白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对自己不利。我了解她。」凌尘无法反驳萧森的大条道理,只得唯唯诺诺地应道:「我一会儿想办法再和她谈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萧森停了一阵,问:「刘鑫不是说会和小雪联系吗?你明天要注意观察小雪的动静。」「我知道。」凌尘说着,抬头看了看依然一片静谧的楼上。「他跟你说认真考虑的时候表情是什么样的?有没有得意或者高兴的味道?你有没有问他大概要考虑多久?」凌尘没想到萧森忽然又问起这些细节,不免就有些心虚。「表情……很严肃,没有得意高兴的味道。我没有问他要考虑多久。」「你……唉,算了。」萧森叹了口气,却依然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你再好好回忆一下,刘鑫和小雪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到底有什么异常没有?」「刘鑫很正常,小雪就很高兴。我跟你说过了,是因为刘鑫夸她好看。」
「你这两天如果有机会,不妨设法弄清楚他们在房间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记住了吗?」「记住了,我尽量找机会问小雪。」还没等到凌尘放好电话,楼上的开门声就已经响了下来。凌尘心中一喜,正想赶快上去瞧个究竟,却被萧雪冷冷的叫声阻慢了脚步。「妈,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要问你!」声音远得象来自天外。难道自己和女儿刚刚融洽起来的关系又要开始变得生疏了么?凌尘一边上楼,一边懊恼地想。上到一半,听见小雪转身走回去用力坐在床上的声音,越发感到难过。早知道就不该这么拔苗助长了,让他们自由发展多好!凌尘暗自叹息着,走到低头坐在床沿的萧雪面前,看了看书桌前的椅子,没敢坐。「小雪,你不要紧吧?」萧雪沉默了好一阵,又深吸了几口气,忽然就抬起一张泪痕依稀表情呆板的脸,问:「你到底跟师哥说了些什么?」凌尘预料到小雪一定是要问这个,却还是不知该不该老实回答,只得遮遮掩掩地答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告诉他你最近的学习情况,请他多费心帮助和鼓励你。」「我最近的学习情况?我怎么了?不是什么都做得好好的吗?」萧雪冷冷地看着凌尘,声音渐渐高亢起来。而且越来越快,仿佛担心自己要问的问题转眼就会被怒火吞噬掉。「你是不是怕影响我学习,故意叫他疏远我的?你一再套我的口风,是不是为了能够及时掌握情况?你那些体谅理解的话,是不是都是为了骗我相信你?你是不是以为这样做就可以……」凌尘无法再忍受下去,厉声喝道:「小雪!你太过分了。你……」「我怎么了?说中你的阴谋诡计了,是吗?呵呵……别以为我是小孩子,弄不懂你们大人的那些花花肠子,活该被你们骗。老实告诉你,几年前我就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们自己不懂得爱情是怎么回事,就看不得我有得到幸福爱情的机会,对不对?……」萧雪还在不停地说着,但凌尘却一句都听不见了。泪水已经迅速淹没了她的眼眶,也几乎淌软了她的嘴,她的喉咙,她的心,以及她的整个身躯。她想走过去,抱住女儿,却怎么也迈不动腿,抬不起手。她实在想不通,这个存心要为自己获得安静,要为女儿争取幸福的周六,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天爷真的就总是这么不开眼吗?也不知过了多久,小雪动个不停的嘴才终于放慢了速度,涸辙之鱼一般急促地唿吸着。凌尘擦擦眼睛,勉力迈开腿,伸出手,逡巡着,想碰碰甚至揽住小雪,却被她提前的抖颤给震了回来。眼神里始终都还有着叫人不忍直视的怨恨。「小雪,你错了。我……我真的没有叫你师哥疏远你,也一直都没有骗你。我确实不希望你因为恋爱而影响学习,但我也知道你师哥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我认同他的这种地位,因为他不是以前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而是一个经历过爱情,知道什么是爱情,懂得怎么维护爱情的男人。和你的那些谈话也让我相信,这次如果再阻止你,你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反抗,也许连学业家庭都可以不要……」
说到这里,凌尘不由悲从衷来,仿佛是在剜掉自己心头那块最软最嫩的肉一般。接受这馈赠的虽然是自己的女儿,却未必能真正懂得享受和珍惜。这叫她怎能不益发痛恨命运的捉弄呢?房间里寂静如死。萧雪的眼睛朦胧如雾。怨恨终于渐渐融化。「那你跟师哥到底说了些什么?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我早晚都会知道的。」萧雪低声威胁着,却没有丝毫威胁的语气。她毕竟还是个善良的孩子。凌尘欣慰地想,勉强定了定神,决心不再隐瞒什么。「其实……其实我跟你师哥说的,是你有多么喜欢他。希望他不要再老是把你当小孩子看待。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很高兴能有这样一位出色的女婿。」
「妈——」萧雪哀叫一声,眼泪开始簌簌流淌,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站起身,抱住凌尘。「你干嘛要跟他说这些?我又不是非要求着他喜欢我。而且……而且,你这么一说,只怕他以后都没办法正常跟我说话了。」在萧雪紧密得近乎捆绑的拥抱中,凌尘竟有一种热潮汹涌的冲动。连忙做了几个深唿吸,将心思重新集中在刘鑫身上。「他是个明白人,就算我不说,他也会慢慢了解一切。妈实在不忍看你这么辛苦。」「我宁愿辛苦也不愿他疏远我。」萧雪抽噎着,似乎要把自己融回凌尘的身体。「不会的,不会的。」凌尘抚摩着萧雪的头发,喃喃地说。「你这么年轻漂亮,聪明可爱,他怎么会舍得疏远你。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我保证。」心痛得越发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