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冉有些迷惑,古墓还是他沈眠的古墓,爲什么他竟然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么多的分支,甚至延伸到昶山之下。
这里是他建造的,而现在他却几乎遗忘了关于这里的一切。
他花费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才找到这间暗藏在深处石室,这里还残余着月栖绯曾经来过的味道,她身上独有的清甜的芳香还弥散在角落里未曾散去。可他们离开的路,月冉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他有些困惑,这是千年来从未遇到过的事情。似乎每次有关月栖绯,一切便会变得失控,甚至让他无法决断,就算他封印了那一部分关于她的记忆,也无用。
走出石室,轩辕刹正埋伏在不远的角落,他不知道应该佩服这个人的勇气,还是感慨他的不知死活,明明是创世镜的一部分,却意图反抗,真可笑。他在执着什么?月冉忽然想要知道。
周围的气息骤然冰冷,地底、石壁都透出刺骨的寒意。就在月冉走到道路的正中,脚下银光闪耀,一枚符印从地底显现,从地心扩散到四周,无限的生长,蔓延,直至将这条通道中的一切全部包围。
一股极大的引力将月冉钉在原地。
战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栖绯穿上中衣抱到床上的,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样折磨,她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么巨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不做出冒犯她的举动。
当过去的记忆回到脑海之后,那些压抑的情感再也不听从自己那微薄的束缚。想要拥有,不想远远的旁观,他不想象上一世那样直到死还在遗憾,遗憾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来不及做的事,来不及实现的承诺。
上一世的经历告诉他,放手意味着永诀,所以这一世,直到最后,哪怕死去也绝不放手。
坐在床头,将少女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干爽的布巾揉干发上的水渍,不小心触碰到少女耳旁的肌肤,冰冷的触感把他吓了一跳,手指颤抖着放在少女的鼻下……直到感受到了那清浅的唿吸,和看到少女微弱起伏的胸膛。
幸好,幸好,这一次她还活着……
公主月栖绯七岁那年的春天,月皇离京之时,月都迎来了一场宫变。被逐出月都的大皇子,连同母系叛党,意图诛杀公主月栖绯。
公主躲进禁殿,性命无虞,却接连沈睡半月,半月之后,记忆缺失,异能大减。
战干战尧护主失力,被罚充军三年,三年后视其功绩再做定夺。一少年护主有功,赐名月冉,得公主护卫及伴读之职。
战氏虽不满,却也无法。
战羽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西沈边境,等他回到月都战尧早已发配,不知去向。
三年间,有关公主月栖绯的消息时不时地传到他的耳中。她也不再是人人称赞的天才月族的公主。她的能力似乎一夜之间烟消云散,而她身边无论何时都站着月冉,他有天人般精致的容貌,好像什么都不懂,又似乎比任何人都睿智。
公主莫名依赖着他。他虽然来历不明,却有比公主更加强大的力量。月冉的月族异能比以前的公主更强大,月皇的态度更让衆人困惑,他对那个少年不但丝毫不曾限制提防,还赐予诸多权限,甚至有人猜测,月冉是月皇藏在禁宫的私生子。
这让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衆人,不得不抑制自己的杀念。
期间战羽曾数次进宫,却一次都未曾见过公主。
三年后,十七岁的战尧回都。战羽早早等在城外的必经之路上。那天的天气很好,他从清晨,等到了傍晚。直到夕阳将雪原染上橙红,黑袍黑发,骑着枣红色骏马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的视野。
「老哥,别来无恙~ 」还是那轻佻的语气,调笑的神情,战羽却几乎认不出他了。
脸上柔和的轮廓已经有了锋利的棱角,带着笑意的脸庞依旧年轻,却褪去青涩,多了镇定和从容。
他变了。
「三年不见,还是这般没大没小。」故意说教,却掩饰不了脸上的笑意。
「老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三千多秋未见,你怎么还是这么罗嗦!」
回应他的是一颗爆栗。
「喂喂!就算你只比我大一炷香,也不能以大欺小!」抱怨声被两人的欢笑取代,久久未散。
那雪原印在了战羽脑海,千年未曾冰封,美好如初。
三天后,战尧被月皇召见,三年来,他建功无数,当年之罪可消,再归暗卫之职。
又一个十五,战尧还像从前一样躺在了战羽的屋顶上,这一次他没有去掀战羽的房瓦。而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带来的酒。
战羽坐在他身旁,战尧已经长大了,他没有必要再去约束他的一举一动,他能做的,唯有陪伴。
「哥,我回来晚了。」
「三年,并不算久。」安慰着,心里却隐隐地知道自己的弟弟在痛苦着什么。他还记得,战尧在听说自己依旧可以回归暗卫一职的欣喜。不过十天,意气风发的弟弟却变得颓然,必定是发生了什么。
「我以爲自己回来的很早,却还是晚了,很多事情回不去了。」战尧对着坛子饮下一口。
「发生什么了?」
「她把我忘了。」
战羽愣了愣:「公主三年前变故后确实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难不成……」
「她把我忘了,根本不记得我是谁。」
圆月被厚重的乌云遮盖,连隐约的轮廓的无从找寻。
「我到了宫里,开开心心地去找她,对她说小绯我回来了。你猜她说什么?」
战羽静静的听着。
「她瞪大了眼睛,看了我很久,然后说『你就是我新来的暗卫?』又拉了拉她身旁月冉的袖子说:」月哥哥,能不能换一个,这个看起来脑子有问题。『「
「哈哈哈。」战尧的笑声就像在哭:「哥,你知道当时我什么感觉?三年来自己心心念的,觉得愧疚的,想要弥补的……他妈的就是一个笑话!」
「阿尧……」战羽早就知道了,月冉在公主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取代,只是心中还抱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这样也好。」战尧将空坛丢下屋顶,「啪」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那些家族里的老不死可以满意了!我和战干没什么区别了,到时候,只要把握一脚踢下,暗卫的位置就是他们的了,到时候……到时候那个没什么心机的家伙……」他不再说下去了,又拿起了另一坛酒。
战羽陪在他身边,陪着他喝,不同的是,他越来越清醒,战尧却醉了。
「这样更好,反正战氏和月族不过是相互利用……到时候我什么都不是了……她的死活也不关我的事了……忘了最好……」
喝到最后,战尧哭了,这是四岁那年母亲去世以来,战羽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哥,我后悔了。」
「那天,她说,她信我,我说什么她都听……我一心想要有个战功,想要像你一样,就把她一个人丢在了御花园……她那个时候浑身是血,连动都不能动了,看到我了还对着我笑……」泪水滴在坛中,荡出小小的波纹。
「她对皇上说,是我让她藏在禁殿,是她出来才受了伤,不干我的事。」
「哥,我那个时候就想。等我回来了,就再也不想对孩子那般敷衍了。
她很聪明,虽然小,却什么都知道,战舛带她出宫,被判流放实则诛杀,她哭了一个月,就在没有让人带她出宫。她缠着我,却什么都不求,也不要,这三年,这三年我才知道……她不过是……
不过是因爲一个人,太寂寞了,想找个人陪……她还那么小,就一直一个人。她那么依赖我,可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三年,我想通了,这辈子,我只想做她的暗卫,不是爲了什么权利,名声,只是爲了陪着她,可她现在不缠了、不要了,也把我忘了……」
战羽静静的听着,那份属于战尧悲伤和遗憾,同样困扰着他。在他心中留下了印记,像一颗种子,入土,生根,发芽。
作家的话:今天还有一章……我被自己关进了强制码字软件……才出来……T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