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事情却又出乎她们意料之外。
严炅自恬熙出宫后,也再也提不起精神去探望柳珂,倒是因为挂心汪皇后越发沈重的病情,一直都陪在她身边。柳珂遣贵么几次来请他,他都不去。
汪皇后见时候到了,便找了个机会说:「陛下宠柳公子,本是寻常事。只是这后宫毕竟是女眷居所,他一位男子留在这里多有不便,对后宫女眷的声名也无益。妾身认为,莫不如将他送出宫,选一合适居所安顿下来。陛下想见他时,尽可将他接入宫便是。陛下意下如何?」
严炅沈默了一会,便说:「就依梓潼的意思吧。」末了干脆说道:「也不用选什么居所了,直接将他送回家去,朕也无心再去顾及他了。」汪皇后至此,才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便趁热打铁的吩咐下去,让人前去宣懿旨,要将柳珂送回家。
柳珂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如遭雷击。
他不敢置信的说:「不!这不可能,陛下怎么会舍得把我送走?不,我不信!现在贵妃不在,我走了谁来陪他,这一定不是他的本意,我不信!我要找陛下,陛下在哪?我要找他问清楚。」
他不顾宫人的阻拦,居然冲到了皇后宫中。此时严炅并不在,皇后听到了喧哗声,便强打精神让他进来。柳珂冲了进来,一见严炅不在,心里灰了大半。
他不敢造次,忙隔着珠帘,向病榻上的皇后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汪皇后淡淡的让他起来,并问:「你吵吵嚷嚷的要见陛下,是为什么?」
柳珂一提起这事,便眼圈一红。
他强忍着泪水,凝噎着问:「娘娘,我听说陛下要将我送出宫?」汪皇后波澜不兴的看着他,说:「是啊!」听到她的肯定,柳珂顿时面色如土。
他哆嗦着嘴唇,喃喃自语道:「我不信我不信,陛下不会对我如此绝情的。陛下喜欢我,怎么会舍得这样对我?这都是假的,骗人的。」
皇后冷淡的打断他:「这是陛下的意思!况且就算他不提,本宫也准备行皇后之权,将你送走。你一介外男身处后宫本就不合礼数。你又不知收敛,挑拨陛下与贵妃不合,扰得后宫不得安宁。就凭你的所作所为,本宫赐你杖毙都够了。现在将你送走,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柳珂听得出了一身虚汗,忙大喊着:「冤枉,我从不敢如此!」汪皇后轻轻一笑,说:「你不必掩饰,本宫心里有数,贵妃心里也有数。本宫想,陛下更是心如明镜。待会出去,他们便会送你回家。你放心,你进宫的目的会达到的。陛下最是慷慨宽厚,他会厚赏你与你的家人,不会让你白白辛苦一场。」柳珂张嘴还欲说,汪皇后却无精神与他再纠缠,喊道:「来人,送他出去!」顿时上来几名小太监,将柳珂半推半拖的拉了出去。
柳珂大哭着被拖了出去,然后皇后的人押着他往宫外走去。走到半路,恰好遇到严炅的仪仗。
他一看到那顶高高在上的蟠龙肩舆,便如绝境中窥见一丝光明般,立刻挣开了押送他的人,哭喊着向御驾扑了过去。
一群侍卫太监宫女们看到他扑过来都吓了一跳,待回过神来便纷纷上前来要将他拉开。
严炅沈声将他们喝止住,并让肩舆放下。
他也不下来,淡淡的看着柳珂不说话。
柳珂哭得泪涕交加,几乎是爬着爬到他面前。牵着他衣摆,哭喊道:「陛下,陛下,难道您厌倦小珂了吗?为什么要把小珂送走,小珂舍不得您啊!」
严炅看着他哭得一塌煳涂的脸,脑子里想到的却是恬熙。记忆中,他几乎从未这样在自己面前失态的哭过。唯一一次,唯一一次是在……
他的眼神又开始飘渺了。柳珂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心里发虚,便嚎哭着摇了摇他的腿,将严炅从回忆中唤了回来。
他再次低头看了眼柳珂,心里却再无往日的温柔心肠。接着这日光,他看清了柳珂的面目,确实,与恬熙无半点相似呢!
那一日,果然是他昏了头吗?在心烦气躁之下,一个花眼,对柳珂的笑产生了错觉。活了三十多岁第一次头脑如此发热,竟是将自己憋了许久的柔情蜜意全都发泄了出来。等到逐渐清醒过来,这才恍然大悟当时的荒唐可笑。而对于眼前的人,他心里只剩下别扭。
严炅看了看他,无论是不是错误,毕竟曾亲密了几个月,终究还是做不到彻底冷心绝情。
他叹了口气说:「朕已经下旨,赐你采邑五百户,另赠你一座别庄,这样,下辈子你的生活也有着落了。去吧,先前是朕误了你,现在朕要修正这一切。」
柳珂还是不依,只抱着他哭喊着他不走,他舍不得离开他。
严炅被他一阵哭闹也弄得烦了,便说:「如果你现在走,你还能得到这一切。但是若你再不放手,就别怪朕无情!」最后的话已经有了些森然的味道。柳珂吓了一跳,忙放开了手,怯生生的看着他。
严炅再懒得理会他,便示意太监上来将柳珂拉开径直去了皇后宫中。柳珂呆然的看着他们一行人远去,终究明白自己已经完了。
他无可奈何,唯一的安慰是严炅的封赐,虽然比不上他的期待,至少确实能保证他后半辈子的锦衣玉食。再加上有过这么一段经历,在族里,至少不会被人欺负了。
他这样想着,终于死心离开了皇宫。